七夕过后 怀念我的母亲

千山晨曦

        八十五岁高龄的母亲在立冬不久的一个晚上匆匆地“走”了。寒风寂寂，枯草萋萋，一抔黄土，这就是老人家的归宿。母亲去的世界阴冷孤寂，儿女们只能为她点亮一盏盏温暖的心灯！
        母亲的墓地选在黄土高坡新平条田的一角，坟脚正对着西北。打坟那天，劳客告诉我，这块地土层很松很软，是平田时机械垫的。好在墓窑子挖在本土上，还算将就，和父亲葬在一块子茔地里。
        我的老家，在千阳县偏僻农村的一角，一条大河，一架山坡。自我这一辈以前的，都管父亲叫“爸”，称母亲叫“孃”，我就这样当着我父亲的面叫“爸”叫了四十年，称呼我母亲叫“孃”叫了五十二年。
        我家兄弟姐妹六个，八口人的光景，处在上世纪六、七十年代的困难岁月，为父为母之辛酸可想而知。缺粮的日子大家习惯了，缺柴的日子母亲体会得最为深切。饥肠辘辘的一家子，对于连油花花都飘不了几朵朵的一大盆稀糊糊面，盆底朝天几乎每顿如此。看妈做饭的艰难，看妈做饭点不着湿柴禾、满头满脸都是淋淋漓漓的汗水，我的三个哥哥只能满山满洼的搜索一根根在风中呜呜咽咽的柴蒿。岁月贫穷，连山都是空的，光秃秃的一座座，一幅衣衫褴褛的样子。后来读唐诗，每每读到杜荀鹤“时挑野菜和根煮，旋斫生柴带叶烧”的句子时，我都会想到当年的母亲，以至于似乎感到这首诗描绘的就是母亲，我妈在苦难中坚毅的形象，逼真地镌刻在了这首诗中。
        岁月还没有尘封，这里的一切还深深烙下母亲生活的印记。七夕来临前几天我来到父母当年陋居的黄土窑洞中。父母在贫寒的岁月中用铁镢一镢一镢鋾出来的，可以想象父母当年推着地轱辘车一筐一筐运土的辛酸，也可以感受到一种精神的力量。如今，庭院空旷，古人西辞，只有窑洞门前蒿草萋萋，窑洞内已经成了纪念馆。十五年前，父亲走了，几乎每次回家，我都要和母亲在这里怀旧，一遍遍回忆，一声声慨叹，慨叹岁月的苍茫和人生的有限，慨叹物是人非和精神力量的伟大。现在，母亲也走了，那被褥毡枕，锅碗铲勺，盆罐坛缸，桌案斗升......让人不胜唏嘘！唉！父母当年多么艰难，可靠着希望，爸和妈还是把我们拉扯到大，坚强地挺了过来！此情永远须追忆，过去现在都深长啊！如今，母亲走了，来到这里，我的慨叹又多了一层。那只暗黄色的饭盆子，困难岁月，倒进去，舀出来，曾经承载过多少碗菜汤和稀饭，寄予着一家人多少辛酸和期盼。
         回忆，可以在心头酿出一坛坛陈年老酒，可以激发情感和力量。父亲生前喜欢务果树，窑洞前石榴树果实累累，母亲说，石榴味长，可以解渴，我在想，母亲连年住院，每次体检，血压总是稳稳的，连大夫都吃惊和疑惑不解，显然与她喜欢吃石榴不无关系。这种老基本石榴，淡淡的酸，淡淡的甜，涵味隽永，意味绵长。现在父亲走了，母亲走了，石榴树也没有了！
2016年11月，母亲去了！我要向母亲忏悔的是：“妈，看见您在离去，我却无法挽留！？您有感知吗，今后每年春来冬去，花开花谢，闪烁在自然桠枝上的，那是我们的泪珠和思念！”
        今年七夕的下午，我无意中转了小城的几家服装超市，在一家的服装店，忽然看到一件母亲合身的秋装，还下意识地翻看了翻看，母亲恍惚在我身旁，又仿佛不在。老人家健在的时候，我经常带着来这儿。“老了！老了！现成的衣服到死都穿不完了......”她一边用手抚摸着衣架上那些红红绿绿的衣服，一边这样慨叹。恍惚中，我的精神稳定了、清晰了下来，我告诉自己：如今你自己大可不必理睬这些服装了！
        但我的牵挂萦怀难舍！当我上下楼道的时候，我在想，有多少次，母亲曾经抚摸着这道楼梯的防护栏上上下下，从健步如飞到步履蹒跚；当我在为一个案子在电脑前苦思冥想的时候，我仿佛发现母亲在一旁注目。每当和爱人，女儿回到母亲的身边时，她在院里割韭菜为我们做上一顿好吃的韭菜饺子，顿顿改变花样。
        最近我梦见了她老人家。这是母亲去世后我第一次梦见她真实的一幕：白发苍苍的妈偎依在我的被窝旁，她背对着我，所以我并没有看到她的音容笑貌。而母亲已经度过了饥寒岁月，在这太平盛世却仅有八十五岁的阳寿。想到这里，我为自己不能拯救母亲深深自责，我哭着告诉母亲：“我咋就这么窝囊？......”这样哭着的时候，我就醒来了。
        在失去母亲的日子里，我不知道日子是怎么过的。当我遇到所有的如意和不如意，遇到所有的阳光和阴霾时，总是第一就想到母亲，总是想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。梦醒后，日子依旧，只是没有了母亲的踪影。我要向老人家表达的是：“妈！儿女们爱您，爱您胜过一切。这一点，您活着如此，您离开后更是真切！不知道阴间有没有觉知，不过我还是希望您知道：我爱您，儿女们爱您，永远，永远......”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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